李兆涵:窗外，月光正好

　　窗外，预报中的暴雨不曾到来，倒是几片阴云如约而至，不偏不倚地挡住了月光，顺着树的梢，凝滞在地上，叠成一片阴怖的影。三楼东户的窗口执着地亮着光，暗黄与铅灰叠加，像牢笼里无力的残阳。 

　　“考这么点分，你对得起谁啊！”不忍去看那因愤怒而皱缩成一团的眉梢和那因激动而颤抖的手，她低下头，拾起被揉成一团乱麻的卷子，等待一场应得的暴风雨。 

　　“自己关上门好好想想吧！”“砰”她轻舒一口气。厚厚的木门阻隔了喧嚣和那由期望变成失望的厌恶和苦痛。她安全了。她轻轻展开已不成样子的卷子。血红血红的不知是妈妈因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还是搅着爸爸叹息的忽明忽暗的烟头。她看到了每天父母为她早出晚归，奔波操劳的身影，随之而来的是他们日益佝偻的背和那镌满苦涩的深深一叹；她看到了厚厚的镜片折射的老师诧异的目光，和那不动声色不怀好意的注目。她怎么会甘心自己和别人相差分毫，可那不及格的试卷比耳光还要响亮。一切都发生了，最坏的就摆在眼前，她感到胸口堵上了一块棱角分明的石，阻滞了一切新鲜的空气，每呼一口气，那石头就狠狠地划过胸腔。她有什么脸面去哭呢？ 

　　黑暗中，她拉开窗帘，打开窗透气。冷风嗖嗖，她抬头仰望，浓灰色的天空中，月亮深深地藏在云后。可她却无处可躲，无路可退。她盯着那云，直到眼睛酸涩地要裂开，她仍然死死地盯着窗外。许是被她盯怕了，惨白的云层裂开了一个口，顺势像一盘散沙分离开来，一丝微弱的月光透过云隙落下。月像是一个被绳索紧绑的小兽，倔强而决绝。她又是多么像此时的月，骨子里的倔强让她把泪一颗一颗吞下。就像那不屈的月光挣脱迷雾般的阴云。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凝望着玻璃窗反射回的面孔，熟悉而又陌生。她把滑落的头发挽到耳后。那个永不言败的自己去哪里了？那个战无不胜的自己去哪里了？因为得到太多的掌声就不再习惯挫折了吗？因为太多的浮躁就迷失自我了吗？抿紧的双唇，坚毅的瞳仁，月光在那一瞬倾泻了下来，拂过了她每一寸肌肤，焕发出迷人的神采。月光，在此刻变得滚烫，她沉睡的心在烈火中获得新生。此时不争，更待何时！她要拼！她要拼！她要证明，她可以！ 

　　倒计时牌子前，她开始没命地奋笔疾书、潜心思考，那月光给予了她无限的力量，她要用事实证明，她可以挣脱开雾霾，她可以放射出这个世界上最耀眼的光。课堂上，自信而缜密的她回来了；课堂外，活泼而冷静的她回来了。数字一天天变小，自信一天天变大，她如月光般从容不迫，只等那盛放一刻。 

　　当小鸟们飞出囚笼肆意狂欢的时候，她谢绝了所有的盛情邀请，静立在窗边。月光仿佛一个默契的老友，静静倾听，分享着她苦尽甘来的喜悦，一颗泪滑落，银光闪闪，镌刻着一个花季的风风雨雨和那最后的雨过天晴。 

　　窗外，月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