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嘉慧:槐花树下的时光

　　又到四月，槐花烂漫。道路两旁都被簇簇槐花遮蔽，淡雅的清香氤氲弥漫。微风轻抚，落英缤纷。望着纷扬陨落的花瓣，我的思绪也伸向远方。 

　　童年是在爷爷家过的。老家的院子很大，里面种植的蔬菜蓬蓬勃勃。绿色的丝瓜和黄瓜只只垂立，如灯笼的西红柿闪烁在绿叶间，葫芦花上蜜蜂盘旋……

　　最让我难忘的是老家门前的槐树，每逢四月下旬，就开满了一树的花。花香四溢，惹得我不停地要爷爷弄下来吃。爷爷总是拗不过我，用镰刀割下几根槐枝，摘取槐花，放在清水里慢慢地洗，我像欣赏一幅艺术品似的看着，等到爷爷把槐花和面制成槐饼，放到锅里蒸时，我就不由自主流下口水。爷爷看到了总是笑我：“小馋猫一个！”伴随着袅袅炊烟，我的鼻子就尝到了槐饼的香甜。及至出锅，我总是嚷嚷着先吃，看着我狼吞虎咽的吃相，爷爷总是笑得合不拢嘴，并不停地说：“慢慢吃，有你吃的，喝点水！”于是每年槐花飘香之日，就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时光如细沙从指缝间溜走，生命的长河不停向前奔流。我慢慢长大，四岁时被父亲接到了城里，自此离开了爷爷的小村庄，远离了槐花香。

　　朝暾夕月，花开花落。去年的四月，我又回到了老家。再次走近老家，再次重逢槐花。岁月如刀催人老。我看到了爷爷已经弓起了背，花白了头，蜷缩在桌边喝着茶。我那心目中高大的爷爷已经衰老！黑黝黝的脸上一道道深沟，眼睛不再锐利发亮，完全不是当年那个一高兴就把我就举过头顶的爷爷！爷爷看到了我，直起身来，憨憨地笑着对我说：“呦，来了，都长这么高了!还想吃槐花饼吧？爷爷还能做。”我强忍住泪水，使劲点了点头。爷爷听了很高兴，就吩咐爸爸和我去摘槐花。

　　我跑向门边的槐树。槐树依然旺盛，枝条如盘龙四下里伸展着，遮蔽了半个大门。满树的槐花依然灿烂，傲立枝头。我俯身捡起一片花瓣，一股馨香在手心里飘荡。我想，冬去春来，花开花落，荣枯更迭，只有这香气依旧，花色难消。究竟这槐花是破土新生，还是老死的复活？不得而知，无从知晓啊！只感觉这花雨里，时光在流逝！树下的那些过往，那些呼啸的风声，那些淡淡的记忆，都仿佛还在昨天。是谁推动了时光的转盘，是什么改变了人的容颜，为什么我在长大，大人们在慢慢衰老？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情愿我做槐花饼，亲手喂给爷爷吃。时光呀，你能听到吗？

　　门前的槐花无声，依旧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