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0-25 10:48:00 来源:大众网 我要评论
1 疑
“去年随团来看寿光菜博会,走的么,就是这条路呀。才一年,就找不着回老家的路了?”卢梅的头紧贴着车窗焦急地往外打量着,一边不安地自言自语起来。
卢梅是我的大姨,是稍长于我母亲的同母异父亲姊妹,十几岁随其伯父去了省城济南,一住就是大半辈子。之间,偶尔回过老家小住也是短暂的,思乡之情、姊妹亲情一直在心里在梦里发酵、凝重。如今年龄大了,思乡之情、相思之意益切,总盼着再回来多看几眼,跟亲人多聚聚。这次就是回寿光老家寻亲来了。
卢梅因为自小就有出门迷路的毛病而不好闲逛,两个儿子的小孩带大了后,除了收拾收拾家务,就是宅在家里看报。一天,卢梅看到一则名为“乡村记忆·菜乡一日游”报纸广告,说有旅行社要组织老年观光团去寿光参观菜博会,一时触动了思乡情结,也没敢跟两个表哥说,自己就偷偷报了名。谁知看了菜博会后,满脑子是寿光老家的事,平时就像痴了一样目光有些呆滞,总是心不在焉的沉默。表哥表嫂们问起来,卢梅却总是说,就是么上了年纪,没么事,总想起年轻时候老家的那些事。时间一长,表哥们断定卢梅一定是想老家了。我的姨父陈默11年前去世,之后大姨卢梅一下子就像换了个人,整日里沉默寡言没有精神,后来在朋友的影响下信了耶稣教,除了按时做礼拜外,就是在家看看孙子孙女做做饭,也算充实。谁知,自从回寿光看了菜博会后,整个人又变回到以前了。加上卢梅曾三番五次提出要自己回寿光看看,因为自己出门就掉向的毛病,表哥一直不放心,答应有时间一定陪她一块回寿光老家看看,却因为单位工作忙一直拖着未成行。在卢梅的再三絮叨要求下,今年国庆节终于成行,谁知却因为出门少出了门就掉向的毛病,一出了济青高速青州口埠站就彻底迷了路。
我大姨卢梅所说的寿光老家有两种可能,一是坐落在弥河北去东折的怀抱里的小营村,也就是我外婆家。虽然外婆是改嫁过来的,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娘,母子连心,外婆生前也曾多次去济南看我大姨。每次从卢梅家回来,外婆总是背着小半袋大米,很长一段时间,外婆家早饭晚饭的薄粥里稀稀拉拉总是米,绽开着白白的小花粒,既好看又好喝,怎么喝也喝不尽,感觉奇怪,才知道不过是外婆抓了几小把大米粒的缘故。虽然就那么几小把的省着用,锅里却总也喝不尽,入口的当儿感觉全是米,软软的像今天超市里卖的果粒橙,便感到大米的奇妙,比起在自己家里母亲上顿玉米面地瓜粥,下顿玉米面胡萝卜粥,上顿玉米面窝头加熟地瓜,下顿地瓜面窝头加熟胡萝卜要好的多了。上世纪70年代生活条件差,小孩子嘴又刁,味道不一样吃着就不同,感情的天平极容易失衡,我就是从此才知道了大米什么样儿,这得感谢我卢梅大姨。
听母亲讲,去济南前,卢梅大姨是生活在外婆改嫁前的那个家,没了父亲,母亲又改了嫁,寄人篱下,受尽折磨和虐待。一说起往事,母亲的眼里总是含着酸酸的泪水,你大姨从小很不容易,跟着没娘(外婆改嫁)没爷(亲父过世)的婶子生活,看人家脸色过日子,苦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时候你大姨年龄还小,伸手够不着灶台,就踩着凳子趴在灶台上给人家刷锅洗碗;大冬天里自己挽着袖子用冷水洗衣服,手都冻烂了,寄人篱下啥活没干呀,唉,都是苦命啊。每讲到此处,母亲泪眼里会忽然一亮,脸上露出一丝的笑容。这就是缘份啊,母亲说,也是老天爷开眼,娘俩儿就那么巧,赶李大老爷庙会的时候,就在庙门前碰上了,娘俩一阵抱头痛哭。你外婆偷偷塞给你大姨两毛钱,娘俩儿约定好了每年庙会都来这里偷着见见面。以后,每年庙会你外婆都是烙几张小饼、煮俩鸡蛋给你大姨带去;再后来,你外公也去济南看过你大姨……
因此,对于自己出生的那个家,卢梅应该不会有多少留恋,自然也不会想念这个曾经让苦难和恐怖充满记忆的家。对弥河边上外婆的这个家,或许还因为母子连心的缘故,有一些怀念吧。可惜,外婆外公已离世多年,舅父也因意外车祸辞世多年,卢梅是知道的,因此,回这个家的可能性也较小。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到我家所在的寿光北大洼——半截河村了。寿光北大洼不像莫言《红高粱》里写的高密东北乡那样土地肥沃,盛产红高粱,有土匪有九儿余占鳌那样烘烘烈烈的彪悍激情。寿光北大洼是海退之地的广茅和平坦,是地里能出盐,盐粒能堆成山,盐地里能种棉种粮种菜种出小红枣的一片神奇土地。在寿光人的记忆里北大洼是有一条线的,既是世代心理上形成的潜意识线,也是地理生态上的分界线,更成了不知始自什么年代的贫穷落后与富裕先进的甄别线。这条线大概位置是从东边的侯镇、上口镇,中间的王高镇(现在的田柳镇)、营里镇,再到西边的牛头镇、台头镇。线以北至小清河和渤海边,地广人稀,土地盐碱化严重,种庄稼靠天吃饭,风调雨顺了多收几斗,年景不好了甚至颗粒无归,线以南情况则迥然。我老家所在的半截河村就在线以北的寿光北大洼。北大洼的穷自然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的北大洼完全变了样,因为北大洼有资源,地上地下都是,单就那铺天盖地的黄须菜,就在困难时候不知救了多少人,还有赶海、晃蛤蜊、晒盐、贩虾酱、割芦苇等等,母亲说起往事就如同打了兴奋剂,泪光中夹杂着感慨,辛酸中又有几分淡淡的自豪和幸福。
大姨卢梅与母亲虽然是同母异父,毕竟是一母同胞。当年你卢梅大姨也来过咱老家,母亲说,那时候你爹兄弟三个抓阄分家,不成想咱们分到了老份子物业(祖上世居之房)三间透风漏气的土坯草房。兄弟多的闹分家在农村并不鲜见,往往因为一丁点儿小事闹个不可开交,不但兄弟妯娌的感情受到伤害,有时因为分家就连赡养老人的事也因此变得剑拔弩张,一家人成了陌路人,好不痛心。虽然我不知道父亲兄弟几个当年分家的故事,但这老家老房子我是有印象的。老房子是土墙土地面土炕小木格窗子,寿光北大洼碱,屋山也快要碱透了,大有风一吹就要土崩瓦解的样子。墙壁黑黑的不知经过了几代人的烟熏火燎,一到夏季里就返潮,地面潮湿墙壁挂水珠,连屋里的空气都是湿湿的一股粘劲。那时候村里还没架设电线,一家人就在煤油灯昏暗的灯影里度过了日日年年。“寒窑虽破能避风雨”,老家老房子虽破却温馨,因为它承载了太多的风风雨雨,是我童年记忆的珍贵载体。卢梅大姨从省城来到我们这样的老家,心理对比是少不了的,但她能屈尊住下来,我想,最关键的还是因为自己的妹妹我的母亲的缘故。
因此,卢梅所说的回寿光老家,极有可能就是母亲所在的这个家。因为,卢梅大姨在寿光老家最亲的人只有母亲了。血浓于水,情大于天,因此,到半截河村看看母亲就是卢梅大姨的心事,这也是卢梅大姨到村后我才最终确定的。
2 惑
“妈,你说么你出门就掉向,还么,想自己来?那还指不定到了哪儿呢。那个么,不急,你再好好想想。”二儿子陈平一口地道的济南话,车熄了火后,一边抚着方向盘,一边回过头安慰着卢梅。
“怪了!就是么,从这儿下的高速路呀。怎么就多了条这么宽敞的公路呢?不会是到了潍坊吧?”卢梅犯着嘀咕。
卢梅所说的宽敞公路,其实是新修建的贯穿寿光南北的一条主干路——226省道,久未回老家的卢梅不会知道,顺着这条路一直北行,就能到寿光北大洼到了大海边上,只要到了寿光北大洼就能找到老家了。
“妈,你别急,我还是下车问个路吧。这个么,导航不太靠谱。”陈平边说边打开车门去问路了,卢梅茫然的眼神还在为自己不认路的毛病犯着傻。其实,这么多年了没回老家,老伴又先走了一步,卢梅心里一直不平静,加之年龄大了好忘事,外婆家不想去,妹妹家在什么村,叫什么名,自己都忘记了,就只记得是北大洼。好在表哥小时候在外婆家待过一段时间,我们曾在一起玩过也干过一些仗,表哥多少还记得我和姐姐的小名,外婆家是小营村知道,我们家在半截河就记不清了,这也是他们到家后才说起的。
“妈,么,我问清楚了,沿着这条路往北走就没错!么,你别说,这路真不赖,比济南市里的路还宽敞好走。”陈平上了车,边说着边发动车。
“问好了?真是这条路?”卢梅向前探着身俯在前排的车背上,不放心地问陈平。
“么,应该是真的吧。我一问到寿光的路,人家就说么,直走就到了。”陈平启动了车子,“你看路牌,到羊口98公里。你不是说么,北大洼就在寿光北边吗。”。
“那是,可不就在北边。你姨家那个村叫什么名来?唉,都老糊涂了。”卢梅还有些不相信,可是又别无办法,也只能走一路问一路了。
“那个么,我外婆家叫小营村,你又不想去,我姨家就忘了。”陈平边打着方向边回答着,“表妹表弟叫英、军,那个么,反正跟外婆家离得不远,到了一问就知道。”
“唉,回来的太少了!太少了!”卢梅像是跟陈平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车子沿着开阔的226省道向前直驶着,陈平的眼睛边看下路况边不住的左右观望,卢梅坐在后座上带着疑惑的眼神也左右观望,忽然看到陈平不专心开车,便拍拍驾驶座背,“平,好好开车,别四下里望!注意安全。”说完自己又忍不住往车外望去,嘴里还不停的自言自语“变化真大!原来哪有这么宽这么平的路?”
卢梅记得,当年去济南的时候是从北大洼的家里徒步走到寿光汽车站,然后坐车到青州汽车站,再步行到火车站。那时候没有柏油路,全是高洼不平的土路,走路硌脚,乘车颠座,真的是一路风尘。而现在,完全变了样,路成了柏油的了,宽了,也亮堂了。路边的绿化花木由路沿处向远处依次梯级排列,整齐中透出精致,在车旁一路逐后,变成了一幅宽宽的彩墨中国画。
路两旁的田里一片高科技蔬菜大棚,像海面上泛起层层波光闪入卢梅的眼帘,卢梅眨了几下有些视觉疲劳的眼,顿时精神了起来,她向前探探身子感慨地说,“这么多大棚?!真没见过这么多大棚!平,你看,天也这么蓝,济南的天也这样就好了。”“妈,么,寿光不是蔬菜之乡吗,种菜的肯定多。那个么,这天蓝的确实比济南强百倍,想不到老家的天这么蓝。”陈平回应着,车子在银色海洋间穿行。一会儿的工夫,简单、粗犷而又极具地方特色的一排像是芦苇和芦花的文化设施渐入眼目,路边指示牌上显示:中国水上王城,自然原生态湿地。路旁边出现了一片水稻田,绿油油的水稻在秋风中点头摇摆,像是欢迎远方客人的庞大队伍,吸引了卢梅的视线。
“平,你看,那不是种的稻子吗?老家也能种稻子了?真是变了!变了!当年你外婆去济南,没啥好东西,我还让她从济南捎半袋大米回来呢。这好了,如果你外婆还活着就能吃上自己种的大米了!唉,日子真是变了!”卢梅看到田里种的水稻一下子联想起外婆活着时候的事了,眼里泪光点点,煞有介意地轻拭着。
陈平从后视镜看了眼卢梅,摇摇头,“妈,那个么,那是什么年代的事了,现在农村可是大变样了。你看这里还是原生态湿地公园呢。么,妈,你看那好像是座纪念碑吧?咱们好像到了么一个风景区!”陈平忽然意识到路好像有些不对,“你说么,北大洼就是碱荒地,兔子都不拉屎。妈,我觉得么,有点不对劲?怎么越往北走越不像么,你说的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呢?”卢梅平常对陈平关于寿光老家的说教,与眼前陈平所看到的截然不同,这让陈平更加怀疑是不是走错了路。
“可不是咋的,按说也该到地儿了,怎么越看越不像老家的样了呢?”卢梅也疑惑起来,眼睛望着车窗外发起了楞。这时,繁忙的公路上一排长长的旅游观光车队,正闪着转向灯从陈平的车旁向左边的水上王城景区驶去,陈平打着右转向把车停在路边,看着慢慢行驶的旅游车队,车队车身上都贴着红绸白字的宣传标语“亲近自然生态,畅游水上王城”,远处一个近似鸟巢的建筑物,通体润白穿透,在一片随风摇摆的绿色苇荡里格外显眼,湛蓝的天,柔如棉絮的白云,萋萋如绿色海洋的苇丛,此出彼没的各色飞鸟,清脆的鸟鸣声,构成了一幅恬淡优美的寿光北大洼自然风光画卷。
卢梅想不到,当年她离寿去济之后不久,在时任寿光县委书记王伯祥的带领下,寿光人民就打响了寿北开发的攻坚战。筑堤围海造盐田,掘池通海养虾蟹,挖沟控卤改造农田,寿光北大洼一改往日盐碱地一穷二白的景况。再后来,寿光人民政府通过打造寿光次中心——羊口镇,建羊口新港,造滨海森林,护湿地生态,修双王城水库,开工业园区,寿光北大洼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说实话,甭说卢梅母子感到陌生,就算是寿光本地人到了这里,恐怕也会怀疑自己的眼睛。时代变了,社会变了,寿光北大洼也变了。如今,寿光又提出了“建设品质寿光,创造美好生活”的战略发展目标,寿光北大洼不仅变了模样,而且越来越显现出高端大气、自然和谐的文化品位了。
陈平看到的旅游车队,正是“十一”长假来双王城湿地公园游玩的。再往前走不远,夹在新旧226省道中间的,就是闻名遐迩的国家4A级旅游景区——林海生态博览园了。卢梅不会知道,时光过去这么多年了,寿光北大洼已不是原来连“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了,林海生态博览园就是建在寿光北大洼盐碱地上的一处人工生态园林奇观,绿树成海,百鸟争鸣,亭台楼榭,曲水流觞,万亩荷塘、东方不沉湖、宁国寺、白塔……如果卢梅进园子看了,说不定会怀疑寿光是不是把济南的大明湖搬到这儿了。卢梅母子更不会知道,她们确实已经到了寿光北大洼,但偏离外婆家和我的老家向北了些。
陈平虽然做了一晚的网上功课,但仍是不放心,停车熄火后打开车门又下车问路去了,卢梅一个人坐在车子里疑惑而又不安地观望着。
“妈,那个么,问明白了,咱们走过了。”陈平上车来启动车子,卢梅不放心地往驾驶座背前靠了靠,“这怎么办?真走错了路?这可怎么办?”陈平边开车边回头扫了眼卢梅,“么,继续往前走,到了辛沙路口一直往东走就到了。”陈平为了不让卢梅担心,故作平静地说,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到底到什么地方就算到了。“平,等等,我想想,你姨那个村叫、叫、叫什么河来?挺怪的一个名字。我去过你姨家的,三间土坯草房,就在嘴边上,叫河、截?”一回到老家,卢梅的记忆也似乎苏醒起来。“弥河村?”陈平回头看了眼卢梅,车子慢慢行驶着。“截、截,一截?不!半截?”卢梅双手紧抓住靠背,半低着头费力地回忆着,“半截,对、对、半截!叫半截河!”卢梅激动地抬起头,“是半截河!平,你姨那个村就叫半截河!这下好了,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卢梅有些兴奋。“么,妈,你可想好了?是半截河?”陈平有些怀疑,“是半截河!没错!”卢梅肯定地说。“么,妈,这就好办了!”陈平笑了笑,踩下油门,车子便加速撒着欢向前急驶起来。“慢点!慢点!平!路上这么多车,你开慢点!”卢梅兴奋而又激动的声音在226省道上飘洒开来。“么,妈,没事。这么好的路况,没事,你坐好了就行。”陈平没有松开油门,车子像鼓了风的帆,一溜烟飞向前去。
3 喜
秋天的乡村一派丰收的景象,路边果园里苹果正飘香,满树的苹果象是一颗颗红色的信号弹,释放着新农村幸福和谐的喜悦信息;火红的山楂象一枚枚包着红色纸皮的糖果挂满枝头,甜蜜把树枝压得弯下来,向大地诉说着感恩之情;弥河里,蓝天白云依恋着清澈的河水,静静地表达着自然界的纯美和大爱,零散或者成群飞过或者小住的不知名的大鸟小鸟儿,也争着在河水中留下熟悉的倩影;河中沙洲上的芦苇,正抽出棉絮般的小穗,在清爽的秋风里摇曳,一群白鹭正在寻食或者戏水,一群如白云般的羊群游走在岸边,悠闲地吃着冬天来临之前最后的丰美鲜草,咩咩的叫声在河面上、河岸边奏响水边的阿荻丽娜;羊田路上,车流时缓时快,载着丰收与富裕流淌在阳光大道上,成为秋天协奏曲中流动的音符;沿路两旁高低成排的、整齐的白杨树与秋风握手后,开始在绿色的海洋里不断加入淡黄色的暖流,偶尔的落叶从枝头诗意般地飘落,又被驶过的车流唤起,轻快地向路边集聚;紧靠白杨树旁墨绿的铅笔松如一位位英姿飒爽的军营小伙,整齐地排列在大路两边,好像守卫交通安全的卫士;田间小路上,欢快的农用车正在将金黄色的玉米一车车运回家……
在羊田路与辛沙路交接口的弥河大桥处,一辆“鲁A”牌照的黑色桑塔纳轿车缓缓驶来,正赶上红灯,车子便停了下来。车窗打开着,卢梅探出白发苍苍的头,回望着弥河大桥下那一条清清的大河,“平,这回不会错吧?你看这条河多宽,应该就是弥河吧?河里竟然还有水呢。你看,河底都能看到。真不错,真不像原来的北大洼了!”卢梅说。
陈平看了看车外,又瞅了眼路灯,见还亮着红灯便看着窗外说“妈,么,济南的趵突泉也不过这么清吧?”
卢梅点点头,“是呢,真的比泉水差不了多少。没想到啊,弥河现在还有水?”
“么,妈,那你不是说弥河没水了吗?”陈平反问卢梅。
卢梅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就是呢,早几年前你舅去济南的时候说弥河早干涸了,河膛都种上了庄稼。你舅走了这么多年了,谁知道河里原来还有水?”
寿光县,弥河串,弥河是寿光人的母亲河。其实,卢梅不知道,弥河真的是若干年都没有水了,现在的弥河水是市政府花钱买来的,是治水疏淤,建设生态寿光、美丽家园的民生工程。政府先出钱修好橡胶坝,然后又从弥河源头——冶源水库买来水,既恢复了生态结构,又为农业生产带来极大的便利。一道道宽厚的橡胶坝,为弥河扎上了一条条时髦的丝巾,让弥河更秀美了。在寿光境内,这样的橡胶坝还有很多,正是这些橡胶坝的修建,弥河在寿光境内的上游,更是风光旖旎,滨河湿地公园、生态农业观光园依次相连。在寿光城内,弥河已成为一条穿城而过的城中河,成为人们休闲娱乐的好去处。据水利部门测量,正是因了弥河水,寿光的地下水位又提升了很多,母亲河依然如此慷慨和深厚,叫人如何不爱她?可以说,弥河里的橡胶坝修到哪儿,水就送到哪儿,哪儿的河水就有了情致。而弥河自从有了水,整个寿光也精神了。卢梅更不可能知道,不仅弥河有了水,现在的寿光还有了黄河水、长江水。陈平停车的弥河特大桥下,就是引黄济青渠的地下涵洞,出了桥,又成了人工河,源源不断的黄河水经过寿光北大洼奔流到了青岛。而卢梅她们刚刚经过的双王城水库,又是国家南水北调工程在寿光境内的一个重要节点,在此小驻之后,滚滚长江北逝水,直到天津、北京。如果我把这些故事跟卢梅大姨讲了,我想,她会不会后悔当年去了济南?恐怕也难说。这是后来卢梅大姨到家后,我从她的言谈举止中看出来的一点意思。
路口的绿灯亮了,陈平启动车子左右观察下没有障碍,便加油门沿着桥路斜坡驶过,惊起停落在桥栏杆上一群麻雀向着远处林丛飞去,飘落下一阵鸣叫声,落在弥河水面上,恰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妙处。
路上的农用车载着满满的已经脱皮的金玉米驶进路北的村庄。卢梅好奇的眼睛盯着农用车上脱皮的金色玉米穗,“唉?这些玉米怎么没有皮呢?”卢梅有些不理解,“原来,好像都是拉回家后再剥去皮啊?”陈平看了眼窗外“妈,说不定么,人家在地里就已经剥好了呢。”卢梅摇摇头,“不可能,在地里怎么剥?满地里是玉米秸!”
其实,卢梅和表哥不知道,他们看到的脱了皮的玉米就是刚刚从地里运回来的,现在农村收获玉米也用上了机械,玉米秸截碎入地成了很好的生态绿肥,玉米穗也剥的仅剩几片细细的软皮而已,大大的提高了工作效率,缓解了劳动之苦。他们更不知道,因为科技的发展,机械设备的使用和普及,现在的庄稼人可享福了,从耕种、施肥、浇水到收获,人们只要坐在地头守着看着就成,有时甚至听着手机音乐,看着视频都能全部实现,已经彻底改变了原来全凭人双手种地的历史,纯体力的活就更少了。
陈平对卢梅的判断不置可否,因为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笑了笑说,“那个么,我还真就不知道了。嗳!妈,半截河村!咱们到了!”陈平忽然看到路边矗立的村碑,兴奋地回过头看了眼卢梅,“妈!那个么,咱们到我大姨的村了”。卢梅探着头,紧贴着车窗,看了看村碑点了点头“对,半截河村!你姨就是这个村!可想起来了!可想起来了!”卢梅为自己的记忆多少找回了一点自信。“妈,我算是么,服了你了!没到前你是怎么也记不起来,这一到地儿你也想起来了。”陈平有点调侃味道的揶揄着卢梅,卢梅无奈地笑了笑,“这么多年了,回老家太少了,总算还有点印象。再不来,怕是这点印象也都老的记不起来了。”陈平把着方向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个么,妈,咱们拐了啊!”陈平回过头看了眼卢梅说。“就是这个村!我来过!错不了!拐!”卢梅点点头,肯定的说。陈平打着方向,车子离开辛沙路拐入半截河村。
4 巧
村里也是平坦的柏油路,因为路边晒着脱好皮的玉米,道路显得窄了些。隔不远处,时不时还有人围在玉米堆旁,剥着仅剩不多叶片的玉米,剥好的玉米顺手扔在身旁,便成了一片金黄色的海洋,透着亮光在柏油路上晒起了太阳。陈平小心地开着车沿着不太宽敞的路往前行,卢梅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不住地张望着,脸上流露着惊喜和激动。在村子一个十字路口,陈平把车子缓缓停下,路边是一个超市,一些爷爷辈的老人坐着马扎在聊天,老太太们一边说笑着一边守着几个玩耍的小孩。陈平的车开过来后停在人群旁,打开车门下来打听路,只见老人们一个个摇摇头,脸上显示出疑惑和好奇,陈平有些急躁地东张西望,卢梅也从车里下来,满脸疑惑地四下里望着,时间已接近中午11点。
我是十一放假后回家来看父母的,这时,正跟父母说着话,我的手机铃响起,显示是二姑家的表哥志勇。“军,家里在济南有没有亲戚?”表哥摸不着头脑的话让我感到莫名的奇怪,表哥怎么忽然说起这茬事?难道会有什么事?“济南?”我停顿了一下,瞬间想到了家在济南的大姨卢梅,“有啊!我大姨就是济南呀!”我不解地说。“那,行了,我送他们过去。”表哥在电话里说。农家人说话不拐弯,有一是一有二是二,干脆、简接不拖泥带水。看着我听电话完一脸懵懂的样子,父母和我一样完全陷入了一阵迷茫:真是济南的卢梅来了?我们都不相信。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挂断的电话,又看了看父母“我济南的大姨来了?”,我不确定地说。“啊?!”“啊?!!”父母放下手里的活计,也感到有些意外和惊奇。“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她早就死了呢……唉!谁想到这当儿就来了。”母亲眼里噙着泪水,半抱怨半激动地说着。
当我和父亲走出来的时候,陈平的车已从门外不远处缓缓驶来,车子前面是骑着电平车的我表哥志勇,我这才确认表哥不是开玩笑。
陈平的车子停在胡同口的路边,车门打开,卢梅和陈平下了车,四下里张望。我激动地迎了上去,握着大姨卢梅的手,“姨!您还认得我吗?”白发苍苍的卢梅一脸的疑惑,“你是?”“我是军啊!您不认得了?”我也有些语无伦次,“军?!”卢梅仍是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没有了话。我也知道,30多年没回过老家的卢梅,怎么还能认出已是不惑之年的当年的我?虽然在我的记忆中除了照片上见过大姨一家以外,也未曾媒过面。在亲情面前,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甚至一切过错与怨恨也会变成世上最为珍贵的。因此,我怎么忍心,又怎么会去记怪一位白发苍苍、孤居远方的老人的“健忘”与淡漠呢?
陈平和父亲寒暄着,表哥志勇默默地骑车离去。父亲兄弟姊妹六人,大伯早亡,膝下也无一子半女,二伯、大姑也已作古多年,二姑就嫁在了本村,因为离得近所以走动自然也多。亲戚亲戚,越走越亲,和二姑家走得勤也就自然感觉格外亲,两个表哥跟堂兄弟没有什么区别。表哥志勇也是常年在外工作,借十一长假回来看望二姑的。无巧不成书,就陈平在问路的时候,刚巧表哥从旁经过,又恰巧听到有人问起我和姐姐的小名,善良的表哥便插了一句。因为陈平和卢梅都不知道我和姐姐的大名,无法明确解释,表哥见她们操着一口普通话,又说是从济南来,问的是我和姐的小名,得到确认后,便毫不含糊地答应了给她们带路。
“平,拿下那些火烧来!”卢梅边走边回头提醒着陈平。陈平边答应边打开后门,取出一大袋火烧、零食和一大包袋装的茶叶。我站在一旁帮着陈平表哥,心里想,大姨真是老小可爱,大老远的从济南带什么火烧来?这么多年没回家,大姨可能以为农村的生活水平还是原来的样子?或者,就是为了一种滋味?我说不明白,或许只有卢梅自己心里清楚。
屋里的小圆桌已经摆好,茶水也已沏好,母亲站在屋里还是有些茫然失神的样子,见卢梅进来抢一步上前,握住卢梅的双手。我看到母亲的眼里满是激动的热泪,两人的双手久久地紧紧地握着。卢梅没有流泪,只是表情凝重地看着母亲打量,不住地点着头。我看得出,卢梅大姨是强忍着泪水,她的心里也一定是五味杂陈溢于言表,或许多年的期盼和梦中的哭泣,已经把眼泪流尽了,剩下的只是这无言的沉默。
“这么些年没有信儿,俺还以为没有你了呢?你怎么就不回来看看啊?”母亲泣诉,“老是梦里见着你,你对着俺笑,都说梦是反着的,俺想就不是好兆头,还说他大姨可能没了。”母亲的话夹着报怨和关心,“没想到是姐夫先走了。咱兄弟也走了,一点信儿也没留下,谁知道你们住哪儿?”卢梅看着母亲,点着头,无言地握着母亲的手一个劲重重地摇,我看得出那是颤抖。
“姨,么,我妈老想回来,可么,我们实在没时间,也么不知道家里的电话。”陈平坐在一旁为卢梅解释着,“这次就是想回来把大家的电话都记全了。么,我妈年龄大了,我也知道她的意思……”陈平虽是不断地解释和重复几句话,但卢梅大姨仍是怔怔地没有反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母亲看,就这么僵站着,任凭母亲数落也不吱一声。
为了让母亲和卢梅大姨他们多说几句话,我便默默地去厨房烧菜。农村现在家家有了冰箱,吃不了的鸡鸭鱼肉暂时存放起来,再加上自家院里种的时鲜菜,随用随取极为便利,因此菜都是现成的,做起来也方便。
一场阔别30余年,简单而又复杂,凝重而又喜悦的农家午餐,就如此淡然而又偶然地在秋日阳光的温暖里开始了。
5 羡
卢梅对院子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她看着父母在院子里种的各色新鲜蔬菜,一边用手抚几下,一边嘴里不断的称赞和感叹,“这在济南可了不得了!院子这么大,种这么多菜!”卢梅蹲下身来抚弄着菜畦里的芹菜,“你看这芹菜长得,多旺。还有香菜、韭菜、萝卜……”卢梅眼里放射出羡慕的光芒。
“在家里不够敞亮,啥也种不好,就是种着玩混个时间,庄户老百姓种点就够自己用的。”母亲流露出一丝的自豪和欣慰。
“那可了不得,你看,你看,种得多好,长得多旺。”卢梅一个劲地羡慕,“如果在济南有这么大个院子,那就好了!”卢梅感慨地说。
“那可不一样,城里的地金贵,不过现在咱乡下的地也长价了。”母亲说,“现在的北大洼可不是早时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了。”
“那可是,我和平这次来可就费了劲!”卢梅站起身,“路上还以为是走错了呢,没想到北大洼变成现在这个样了。”卢梅对路上的经历还念念不忘,“你看,家里的天都这么蓝!”卢梅仰起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在济南整天雾蒙蒙的,哪有这么蓝的天?”
“可济南毕竟是省城啊,是大城市呢。”母亲感慨地说。
“有什么好,整天见不着个晴天。诶,晚上在老家能看到星星吗?”卢梅有些疑惑地看着母亲问道。
“看得见,当然看得见!”母亲爽快地说“都能看得清月亮里的桂树呢。”
“还是老家好!老家好啊!”卢梅点点头,眼里露出无限的幽怨“都能看到月亮里的桂树!这在济南怎么可能呢?”
农家的夜晚是星光与灯光相融,梦与现实相交的,散布在空气中玉米和田野里的香味,偶尔的犬吠声,小儿的啼哭或嬉笑声,邻家人围着餐桌前的和谐话聊,还有外出打工晚归,或者在村里企业上班,或者从田里荷锄归来的人声、车声,还有路边打着大灯一堆人在剥玉米的嚓嚓声、说话声相互夹杂着;村委会大院里正用大屏幕布播放着电影《红高粱》,院子里零散的坐着一些老人和孩子,可能是被电影镜头震撼了,都瞪大着眼盯着屏幕;村委会院子里还有一个小型的阅览室,里面的灯亮着,有几个中年男女坐在里面读书,另有几个年轻男子在旁边的电脑上打着够级扑克;村委会外的广场里灯火通明,欢快的音乐在暗夜里随风飘送,一帮年轻或年老的小媳妇、老婆婆,正在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一帮小孩子在旁边嬉戏,有几个还学着大人的样子扭扭腰甩甩手,做的有模有样,引来小伙伴和大人们的一阵笑声……一幅融融乡村夜景图,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中国大地上描绘着,并且会不断加入新的元素,图画的信息量也在不断的加大、加大……
为了让卢梅感受回老家后老家人的真诚与热情,我在村里的小王农家菜订了晚餐,一家人便在夜色里步行而往。路两边隔不远处便种着一些冬枣树,这是村里统一规划种植的,有些种的是柿子树,这个季节正是挂满果实的时候。卢梅一边看一边赞叹村里的变化,一面奇怪树上的果实没人摘。我说,大姨,这种的是冬枣呢,现在生活条件好了,连小孩子都不稀罕这些东西了,没人摘,一般就是熟了自己落了,村里是把这当作绿化树用。“真是好了,老家现在真是好了!”卢梅点点头说,“我在济南住的也是老平房,墙皮破烂的都不如你家厨房呢。”
向来好动的表哥陈平压弯着树枝想摘上面的冬枣,我也顺手弯下路边一棵冬枣树枝,摘下几颗大如卵绿如玉的冬枣递给卢梅,大姨,你尝尝,甜着呢。卢梅接过去也没擦就往嘴里送,边嚼边点头“这个好!这个好!比超市里卖的还新鲜又甜又好吃!”
陈平吐出嘴里的枣核,又瞅瞅满树的冬枣“妈,那个么,确实比超市里的好!军,这么多枣也没人摘,太可惜了!”
我笑了笑说“哥,现在村里大多是老年人,年轻人都出去工作了,谁稀罕这东西?再说现在农村水果品种也很多,想吃啥水果都有,摘这些东西大家都嫌麻烦呢。”
陈平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么,现在的农村比城市还好来,这在城里可真算稀罕物呢。”
小王农家菜馆其实就是一个农家四合院改建的,外看就是一个家庭院落,进得去才看清:院子上方撑一张遮荫网,四下里又用玻璃封护着,空调就摆在院角,院子又摆放几盆大型绿化植物,正房外墙上又挂几串红辣椒和玉米穗,农家情趣自然温馨;正房、东西偏房以及诺大的院子里安放着若干餐桌,南侧偏房就是厨房操作间,服务台就设在院门里侧,小巧而别致,绝不逊于大酒店的摆设。食材用纱网罩着,就摆在厨房外的墙边,菜品绿色无公害都是刚从自家菜地里摘的,选什么做什么全凭客人说,点好了菜选好了桌,客人就坐下聊着天。农家人实诚,没什么密方之类的玄虚忽悠,只要不嫌油烟熏烤,你干脆进厨房看着厨师怎么操作,甚至可以淘些做菜的方法、技巧之类。总之,在农家菜馆吃饭你尽管放开了随便来。据说,现在村里人富了,也图省事,很多时候都来菜馆吃饭,或者口味淡了就干脆叫几个菜送家里来,悠闲的很,自在的很。
看到农家菜馆的样子,卢梅是禁不住的赞叹,农村现在真是不一样了,不仅村里有了饭店,还弄得这么干净条理,“你看,平,这是蚂蚱,北大洼的特产!”卢梅看到菜架上摆的食材,指着给陈平看,“你看,这是鲫鱼,炸出来香着呢。”陈平像是进了农家大观园,眼睛感觉都不够用的。我站在旁边也不时给卢梅介绍一些蔬菜,什么娃娃菜、苦菊、光鱼、扒谷等,我佩服卢梅大姨的记忆,还记得北大洼的特产——蚂蚱,可她不知道,酒店里摆的蚂蚱大多是人们养的而不是野生的,而农家菜馆里的这些蚂蚱,却是主人特地从村民手里收购来的,是自然野生的。
这一晚,我们每个人都喝了很多酒,但没有人醉。从饭店回来后,卢梅和母亲住在老家的一个房间,很晚了,晚上起夜,我发现屋里的灯还亮着,直到很晚很晚。在秋虫呢哝的暗夜里,灯熄了后,我甚至还能隐约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这是一个难眠的秋夜,对母亲,对卢梅大姨,我这样想着就进了梦乡。
6 梦
第二天,卢梅起得很早,围着满院的菜地慢步,看着父亲收拾摆弄着地里蔬菜,一脸的笑意与安祥,“韭菜长得多好,这可是绿色蔬菜,我走的时候捎点自己种的韭菜。”卢梅说。
“咱自己种的一点药也没用,绝对无公害,走的时候多割点捎着。”父亲指着畦里的韭菜说,“还有香菜、萝卜,都捎着点。”
其实,晚饭回来后一起聊天,我给卢梅大姨安排好了行程,说是带着她到北大洼边上羊口港看看,坐着船体验下寿光的海上一日游,然后再到林海博览园,水上王城这些景点看看北大洼的变化。可惜,卢梅还惦记着家里的事,说记下了电话以后就好联系了,又因为小雨的缘故,行程只好取消。
“姨,那咱们到寿光城里的房子看看吧,我给父母在那儿买了新房,住在一块不用来回跑了,您去认认地方,以后再来,都在那儿住。”我说。
“行,行,去看看。”卢梅有些惊奇,也有些激动。
天虽然下着蒙蒙小雨,但没有妨碍大家的心情,我开着车在前面引路,陈平开着车跟在后面,两车在宽阔的羊田路上慢慢融进天地间。
新房子是高层的20楼,今年刚装修好,就等着冬天一供暖接父母来住。平时父母住在老家,因为工作原因,也只能逢节假日才能回去看看。现在条件好了,早想接父母来一块住,可他们总觉得老家好,舍不得离开,一直拖着没来。虽然家里有了车,但我们工作忙,总是来回跑有时实在难以照顾到。父母现在年龄大了,行动不方便了,在我和姐姐的再三说教下,才决定今年过来住。
卢梅看着100多平米的新房和完善的设施,边看边赞,“好!房子不错!享福了!”
陈平在房里转了个遍,“太大了!么,这在济南一般人家简直是不敢想的!”陈平的感慨不是没有道理,他们没想到老家变化这么大,变得这么好。在济南,陈平还住着当年姨夫陈默在单位分的房子,“我那房子,么,都有100年了吧?”陈平说“么,那是我爸单位当年分的,和么这房子相比,那简直没法比。”卢梅也点点头“那是没法比!没想到老家变得这么好了。”
卢梅似乎有些心事,望着窗外的景色陷入了一阵沉思。“如果当年不去济南就好了,唉,不去就好了!”卢梅自言自语道……
我看出了卢梅的心事,安慰卢梅大姨说“姨,要不您也回老家来住吧?现在咱寿光经济发展好,还是国家园林城市呢,房价也不高,有的是房子。”
卢梅淡淡地笑了笑“回来住?是啊,回来住,是该回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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