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炳秋:千言记逝,纵横馥香

2014-09-15 16:34:00    作者:   来源:  我要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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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王炳秋 寿光市圣城街道一中 八年级五班
   顾言:唯独不言念她

  当我点下“删除”的时候,我的手指尖真的就疼给我看了,先是鬼使神差的跳动了一下,然后就传来了一阵麻酥酥。虽然键盘上的那层薄膜散发着有些微热的柔软,但还是抵抗不住心底涌现的那袭冷。

  刚刚楼下的大妈喊我要拿一个包裹,说是从C城寄来的。然后我踩着拖鞋“咯噔咯噔”下楼去拿,打开看是好大一包一封一封用牛皮信纸仔细包好的信和一张薄如翼的支票,凝视了一会儿那串长长的“0”,嘴角裂开了一个讽刺的微笑,我知道自己把这个笑扯得很难看,扭头看向玻璃窗子中的自己,果不其然。落地窗帘上悬挂着零星泥泞,似乎是被人刻意的破坏过,全然看不出这曾经是有多精致的碎花布。

  像着以往那样抬起那一打信朝桌底一扔,发出“哐”的一声闷响,继而无比厌恶的把那张弥足珍贵的纸关进了唯一一个斑驳的带锁抽屉里。

  坐下来低头带有审视意味的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哑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从未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窘迫与自惭形秽。不合脚的大型拖鞋,发白的破旧牛仔裤,松垮的上衣,憔悴的面容,还有一堆可笑的爆炸发丝散在上方。不自觉地把头转向左面,电脑的屏幕自动切换成了一桌棉柔的白郁金香。

  倏地,一股莫名的香侵占了我的鼻腔,惹得我猛烈的咳嗽起来,心中闷闷的,很堵。最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有这么一股味儿惹得我心慌意乱。

  再次坐在电脑前打开邮箱网页,无意间瞄见了一个叫做“顾千”的名字,镜子中的那原本就不明亮的双眸顿时又暗了几分,是敌意,是厌恶,是迷茫。用力的推动着鼠标报复般的把那个联系人给删除了,然后群发祝福。收信人中没有这个熟悉的名字。盯着“发送成功”发了一会儿呆,“呼”的站起来拿起杯子冲水喝,蓦地,电脑屏幕“唰”的一下黑了,这才想起来,最近的物业费还没有交。

  右手边传来了一阵叮叮咚咚的敲门声。我去开门,打开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一阵漾开的细微波动,惹得我的身体微微踉跄的往后一倾。

  那股奇怪的香来得愈加强烈了。

  顾千:突如其来的坍塌

  翻阅着上个月的报表,手指摩挲着打印纸的一侧,冰凉平整的纸张不一会就渗出了一层汗,变得有些发皱,静默思索了片刻,眉头又皱了几分,用手指轻抚着眉心。大巴车猛地一个急刹车使得额头往玻璃窗上面一戳,把思绪拽回到了现实中。侧眼瞟了一下外面湿漉漉的平屋,夜如墨般黑。最近天气真的是很不好,想必今天晚上又要下雨了。

  车子停伫在了一个十字路口旁,中年司机用沙哑浑厚的声音在熙攘的车厢里叫喊到站了。乘客们纷纷起身下车。支起身子拖带着一天的疲劳一步一停顿踏着水泥楼梯到了家门前,从背包里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孔里一拧,门开了。窄小的空间里,因为自己的进入变得更加拥挤。忽然,一声“喵呜”把我的视线引了过去,原本眼底凝敛着阴霾的神色晃动着转换成了喜悦的光亮,“沫子,来,让我抱一下好不好。”一团软绵绵很听话的钻进了我的怀抱。十年以来,它也许从来就是我精神最后的寄托。

  倏忽,一种轰隆隆的巨大断裂声在我的耳边炸开,仿佛有某种东西在坍塌,周围似乎有些或大或小的粉末间断的从顶部落进脖颈,一团软绵绵脱离了身体,“喵呜”着蹿离了出去,忽然眼皮一阖,周围骤黑,来不及有什么动作,便失去了知觉。隐约记得,窗外,阴雨连绵……

  顾言:一闪而过的震惊

  昨天颂子告诉我,在A区举办了一个party,要找我过去帮忙,我很痛快的答应了。没有什么别的因素,我想要摆脱这种奇怪的感觉——如影相随的浓香。我想出去逛一趟也许会好一些。

  我赶过去的时候party已经进行到了中场。霓虹灯在天花板上四处闪射,一大堆衣着光鲜的男女在其下紧随着音乐的律动而律动。我跑到木桌前坐了下来,和往来的人群打着招呼。又是那股香!忽然看到正对着我的方向竟摆着一枝白郁金香,这太奇怪了。慢慢的感觉到了四肢逐渐僵硬,身躯不受控制的快速站了起来,拨开舞动的人群朝着门外跑去,好像是撞了许多人,隐约听到后面似乎还有人在身后骂骂咧咧的。

  停下来扶着金属门框大幅度的喘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流下了凉凉的细汗。我跑到路边站牌上了一班末班车,坐在冰冷的塑料椅子上。车厢里小型电视机的广播女声断断续续的说昨天C城遭遇了7.0级地震,注视着窗外的怠慢的视线硬生生的被揪了回来。脑子“嗡”的一声,好像是一个钟被敲响时传来的麻麻的感觉,像是被麻痹一样。

  但很快身体就恢复了正常,把头扭向了窗外,不过脑海很空白。我的思想止住了。是在踌躇,在犹豫,在判断,在思索……

  顾千:我看到刺眼的黑色曙光

  我是被吵起来的。醒来时,隐约听到了几声窸窸窣窣的老鼠的活动声,同事们都知道我平时最怕老鼠,一阵一阵的引得头皮发麻了起来,沫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轻轻唤了几声,无影无应。

  周围的一切都是黑的,想必天还没有亮,层层叠叠的石块在上方堆积成了不知道多高的山峰。试着动了一下自己的下身,还没有被压住,暗暗松了一口气。就在昨天之前,还固执的以为自己真的就不怕死了,可以无所畏惧了,终于知道,自己原来还是怕死的,那么怕那么怕。仍然还记着沫子脱离自己时那一瞬间的慌张与无措,俨然十年前的样子。

  原来这个世界还是还是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美可以留恋。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为了维持这个姿势趴了好长时间,胳膊肘被压麻了,却也是不敢随意动的。渐渐有丝丝片片蓝色的光芒折射到了掌心,很细很弱的亮,隐约还透着些晦暗的黛色。随着太阳的升起,这点黛竟也逐渐攀上了眉梢,映照在了额头,调皮静谧。

  沐浴着惹人的光泽,微微阖上了眼。但现实在告诉我,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错误。像是受到了什么警醒,忽然睁开眼睛,坚持瞪大双眸。尽管瞳孔中写满了对于黑暗与死亡的恐惧退缩,但我相信,我内心的光亮比宇宙强大,可以无所畏惧的照亮一整个世界。

  默默地在心中划了一个十字架,祈祷着可以再次见到她。

  顾言:开始担心她

  滑过冗长的水泥路,伴着嘈杂的轰鸣,飞机起飞了,载着满满一舱的盼与怕,飞往了百里外的边城。我终究还是选择了寻找的旅程,我以为自己从只是在物质生活上需要她的救济,不成想,感情生活对她竟也有如此大的依赖。指尖轻触着这捆纸质泛黄的信件,邮票早已皱起了毛边,逐日氤氲的邮戳刺痛了我的眼睛。周边的视线似乎些许湿润的液体掩盖了。

  怀抱着那捆明黄的岁月,任凭泪水的侵袭。

  由于刚刚发生过地震,交通堵塞,到达C城的机场后之后还需要换上长途公共汽车,中途又要转好几趟车才可以。坐在颠簸的车上,看着地面被撕开的偌大裂痕,心被狠狠的刺了一下。我竟然会开始担心她。司机忽然站起来大嚷着对我们说前面崩塌堵住了,预计要过去还要几天时间,眼看着前面有好多人打算徒步前行,我也下了车紧跟着人流走。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半晌午了,阳光焦灼着土地,偌大一片空地中密密麻麻撑满了帐篷。我去问别人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顾言的很高很漂亮的女孩子,他们都用本地话对我说没有没有。我挨家挨户的问,满怀希望的心随着往前走逐渐消失殆尽了。

  “没有关系,”我对自己说,“她还在等待着我救她呢。”

  我感觉得到她就在不远处,因为,那股香来的愈加浓烈醇厚了。

  顾千:一缕光就能让回忆泛滥

  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双眼愈加迷离起来。清晨一缕黄色的光透过缝隙挤了进来,像碎金子一样,打在我的脸上。仅存的几分意识喃喃的对我说这是早晨。几个小时,一刻都没有闭眼,真的是不敢闭,怕一旦闭了眼,真的就是昏睡过去再也睁不开了。

  忽然想起了顾言,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过了好多年好多年,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她还是不能够原谅。

  那一年,也是有着如此灿烂的一缕光,那么晦暗的一颗心——

  “顾言,把第二道选择题目答案传给我。”十年前的我这样对顾言说,次次满分的我是绝对容忍不了错一道题目的。

  “姐,这样不好吧。”阿言在桌底下小声的嘟囔着。

  “有什么不好的,放心,没事儿,老师不会看到的。”我在左边对阿言劝诱着。

  “可是……”她还是不情愿,揉搓着试题的边缘有些迟疑。

  “顾言,你……”我着急了,眼看就要下课了,她却这么磨磨蹭蹭,声音陡然提高了几个音阶。

  “你们在干什么?”忽然,一个冷冽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和阿言同时抬头,对上了几米外的老师凌厉的双眸,只听到一声响亮的高跟鞋触地声逐渐逼近,“怎么了?”

  “呃……呃……老师,顾……顾言她问我选择题目答案!”好不容易结结巴巴说出了这么不连贯的话,我心虚的低下了头。

  “姐……”阿言顿时忽闪着她如梳般浓密的长长睫毛瞪眼朝着我,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我才没有问她。”她也是在第一时间反驳。

  众所周知我是如何的温婉如玉,顾言是怎样的骄横,老师也是做出了一个致命的判断,要求给阿言判零分,她却也是容不得一点瑕疵的,站起来大声为自己辩护。

  “顾言,对老师道歉!”一个命令般的声音横空出世,像一场预谋已久的轰炸,爆破在空气中。

  之后的之后,父母相继来到学校,而此时15岁的顾言正在与老师吵得不可开交,我心急如焚,向左侧一转头,看到爸爸黑着脸来到了办公室,“爸。”我轻轻唤出声。

  老师叹了口气向爸爸告状道, “顾言爸爸,您看看您的女儿,明明抄袭了顾千的习题,不肯承认就算了吧,还顶撞老师,您说这也——”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之只见他耷拉着身体一声不吭来到顾言身旁,凝神站了一会儿,“啪”一声,一个巴掌响亮的绽放在了空气中,盛开了嫉恨的花朵。

  老师的话像是故意留下了后半句,“也”后面的空隙维持了有几秒,拖长了音给眼前的四个人听。仿佛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为自己挣回了面子,心满意足的在一旁站着,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

  妈妈和我都一脸愕然的看向爸爸,爸爸乎懂了自己干了什么,手掌浮在半空中抬也不是放也不是。我躲在妈妈身后不敢看阿言的目光,心里倒是越发的不敢承认了。我是如此迫切的希望阿言可以为我承受这一次打击,希望这件事快一点过去。无声的念着,一次,就这一次。

  可是——

  阿言抚着被打的一面脸颊,委屈的叫了一声“爸”,抬起脚跑了出去。我们一家人找了好久好久,最终两天后在一家旅馆里发现了顾言。当时的阿言颓废的很,当妈妈轻缓“阿言“的时候,她淡淡吐出了一个”妈”,然后站起来,移到我身边看了我一眼出了大门。

  随着岁月的变迁,还是忘不掉顾言经过我时眼中的怨恨与彷徨。

  还有轻蔑。

  顾言:可以重复着回忆,却不可以重复着去爱

  六月初,风满城,冰冷彻骨,藏青色的天空中,星光惨然,像是也在哀悼什么似的。我此时站在外面,只觉的手足冰冷,连一缕呼吸都仿佛携带着战栗的凉。震后的C城已没有了原来的繁华与浮夸,远远望过去只是一片废墟,偶尔几片纸张吹过,宛如翩跹的蝶,缓缓舞动着震动后的惨烈。这已经是地震发生第三天了,仍然没有一点消息。

  似乎看到了姐姐在众多白郁金香的簇拥之下款款走来,伸出修长的手指对她说,来,原谅我好不好……使劲摇晃了几下头,才知道这真的是幻觉。

  十年前那件事过后,她总是喜欢把白郁金香插在水晶花瓶里,显得晶莹剔透,绵长柔和,如玉般透澈,阿千总是不忍去触动它。我的确不喜欢白郁金香,却是喜欢火烈奔放一点的向日葵,白郁金香太冷雅高贵,我感觉它不适合我。每每经过,总是厌恶的瞥上一眼。是我太笨了,竟不会懂得其中的缘由。当时,就算是明白,恐怕也不会抚摸一下。现在,我已然懂得了它的花语:纯洁的爱,与纯洁的友谊。

  我终于开始喜欢白郁金香了,开始喜欢那股比向日葵来的更加浓烈的香味了。可我却弄丢了你,一旁有你,赏起来,才会有滋味。

  我看到废墟里有一朵花开了,虽然不是白郁金香,也不是我所钟爱的向日葵,只是像你我那样平凡的无名小花,但这也是花啊。

  我想这是为你开的,你也会像它一样坚强的挺过来的,对吧?

  与你这十年的爱相比,三天的爱显得会有些渺小,但是,我仍想要把这份卑微的爱送出去,送给你。

  顾千:也许,在彼此的生命中,她,从未远离

  当那一片阴霾从我的头顶被掀起的时候,我想我终于是重见光明了。虽然眼睛立即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物体,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但总是出来了。

  隐约听有些人托着我的身体往着担架上放,还听到了沫子的叫声,还有阿言的在叫姐姐,我想我不会是产生幻听了吧。

  这是天堂么?

  刚刚那一股光刺得眼睛特别的酸,好多人在头顶说话,很是吵嚷。这不会是幻觉。一想到这是真的,嘴角就不自觉的向上翘,干裂的唇瓣一张一合,肆意的呼吸着来自黑暗上层的空气,纯白的,干净的空气。

  有一只很纤细的手叠上了我的手,在耳边细细呼唤,“姐,姐。”我回答,“没事,我在这儿。”真的不需要多讲,我想,这两句话就够了。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感觉距离我好近,“来,让我抱一抱。”缓缓吐出这六个字,一股暖和我重叠在了一起。我感到对面的人笑了,心脏很有力的在跳动。仔细听,却是我的心跳声来得更猛烈。

  她终于来了,她还是来了,让我感觉到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全,那么的近。

  我以为她离开了,但也许,在彼此的生命中,我们,从未远离。

  顾言:苍白得如同她爱着的那些年月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可人,不觉唇瓣轻抿,嘴角微微上扬。她衣着整洁,静静卧在床上,像一个天使,照耀了我的生活。她曾经说过我们是彼此的守护天使,我们要在一起,一生一世。虽然都曾经折断了彼此漂亮的翅膀,但这样也好,我们都不会再一次因为冲动飞离对方的世界。

  医生和颜悦色的进来对我们说,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只是轻微骨折而已。我想这已是最好的结果,这是上天在眷顾我们——这两个无翼的天使。

  “你要不要吃苹果啊?”我拿起水果托盘里的苹果对她说。

  “要,要你削给我吃。”望着她脸上纯粹狡黠的笑容,微微吐气,就放纵她这么一次吧。

  窗上的陶盆里,花开正好,馥郁沁人。白郁金香的花瓣太澈,太苍白,苍白得如同她爱着我的那些年月。我从来都没有觉过,这袭香,竟如此美丽。

  阿千,有你在这便是最好的结局,有你在这便是我的家,有你在这便是最美的味道,有你在这便是最美的时光。

  也许,我和她之间从来都不需要什么海枯石烂,地老天荒。斗转星移,千言道尽,雨中一枝唯美馥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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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俊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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