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祺：味道

　　小米停住了嚼面的嘴，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你不认识我啦？”那人停了好大一会儿才说，“我是对颖啊。”

　　对颖？小米隐约记得面前这个叫对颖的人好像是自己儿时的玩伴。

　　“是你啊。我说呢，这么眼熟。”小米笑笑，把包从身旁的座位上拿开。那人用手搓了搓衣角，不自然的坐下。

　　“你怎么会来这儿了？不是在莫庄开店吗？”莫庄是小米的故乡。

　　“唉……在老家开小店整不了几个钱，还不如来大城市当服务员呐。”对颖咬着嘴唇笑笑，低头，眼神落在了小米十几厘米的高跟鞋上。

　　有聊没聊的叙旧了一会儿，小米感到无味，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开了面店回到办公室。在小米看来，对颖这些年还是没有变，土里土气又没主见，这让在都市生活惯了的小米有一丝厌恶。小米想到这，忽然记起了远在莫庄的父母。小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拨出了电话。

　　“哎。谁呀？”接电话的是小米的爹。

　　“是我。小米。”小米停顿了一下，“爹，俺娘呢？你俩最近怎么样？”

　　“……都挺好的。你不用挂念。在外打拼吃点苦总是有的，有钱了就犒劳犒劳。不用给我们打那么多钱的。”小米爹絮絮叨叨了好久，“……那啥，对颖去你那个地方了。听对颖妈说去开了个面馆。你俩也好多年没见了吧……”

　　“唔。”小米含糊地应了一下，“我今天见着她了。老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刚进城。啧啧。”

　　和爹唠了好长时间，直到同事凑过来麻烦小米去买饭的时候，小米应了一声。“爹。挂了啊。”小米转过头，“怎么了？”同事笑眯眯地说：“听说楼下刚开了个面馆挺好吃的。你吃了没，咱俩一起呗。”小米想了一下，又想到了爹的话，点了点头。

　　跟同事又去了那家面馆，小米在门口就看见对颖端着盘子跑来跑去，生意火的很。“油泼辣子面不错。我小时候就爱吃这个。不知道这里味道正宗不正宗。”小米向同事提议。“好！就要这个！”同事转身招呼服务员。

　　热腾腾的面端上来，同事吸了两口直呼好爽，让小米也过来尝两口。小米只浅浅的吃了一口，突然怔住了。“怎么了？”同事不解。“没……没事，就是辣着了。”小米摇摇头。也许是巧合吧，这里的油泼辣子面跟娘做的味道如出一辙，虽然好长时间没吃过娘做的面了，但是格外浓的葱味让她一下子就尝了出来。小米借故从面馆里出来，站在街上望着夜幕发呆。

　　对颖的油泼辣子是跟娘学的？不可能吧，娘又不是什么大厨师。娘知道我喜欢吃葱，所以做面放葱格外的多，比例也是恰好……小米想着，忽然记起了儿时缠着娘要吃面的情景，记起了自己和对颖端着碗站在门口通吃一碗面辣的掉眼泪的情景，不禁凝住了笑容——原来，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啊。小米望着眼前灯红酒绿的世界，突然特别想家，想莫庄，想爹娘。儿时想离开莫庄去看外面的世界，现在在明白，自己的全世界就是莫庄。

　　“原来你在这儿！差点找不着你了！”同事埋怨地走出来，挽上小米的胳膊，“走吧，吃面吃的辣死我了！不过真的很好吃！我就喜欢那葱味！”

　　“……”

　　“姨，小米她走了。”对颖擦干手上的水，叹着气坐下，“您大老远从莫庄跑来不就是想看看她咋样嘛，这咋还就做了一碗面不看看她呢。”

　　“……”小米妈从厨房走出来，抬起了满是皱纹的脸，“我……我怕她不想见我……自打那年没叫她念大学，她就一直怨着我……”

　　“她现在在这大城市不是过得挺好的吗。她今天还说想家了呢。”对颖安慰小米妈，“明天去公司看看她吧，好长时间没见了。”

　　“算了吧……她好，我和她爹就放心了。你改明把这些杏给她送过去，家里自己种的，她就喜欢吃酸的。我明天回莫庄。”

　　“您这是何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