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宇:时间都去哪了

　　教会你最初舞步的人，未必会陪你走到散场。 ——题记 

　　几天前，你回家跟我商量说，你想回来，在外面这么多年了该回来了。我没有理由不开心，这样我就不用再赤手空拳的面对无尽的生活了，夜幕落尽之时能在家吃一碗热面，那些失意与不安也可安放在你温暖的怀抱里。然而一丝苦涩在我心里蔓延开来，过去的日子翻落了灰尘迷了我的眼睛，我强颜说好，你的决定慌乱了我的心，逃离进卧室，你也只是歉意的看着我。其实我想说：亲爱的爸爸，那个意气风发、桀骜不驯，陪我疯跑大笑的你，累了吗？

　　奶奶每每说到你总会有几分愤怒，奶奶说你是抓不住的，当年爷爷没能抓住你窜进南上火车飘逸的衣襟，妈妈没能抓住你甩手背起的轻盈行囊。不过，在我看来，你却被那方水土牢牢的抓住了脚踝。

　　妈妈说，十七年前的那个黎明，你像个孩子一样盯着你的女儿一直瞧，比起爸爸的角色你更像个哥哥，摇摇我的小胳膊，捏捏我的鼻子，竟然还取笑我黑！而我也哭个不停，其实我想说：亲爱的爹地，你弄疼我了，爹地你不合格！几天后你把手里稚嫩的我放下，依旧来去匆匆，奶奶只是摇摇头，说：“心在外面呢，这小东西还抓不住。”

　　最初始的记忆，刚刚够蹒跚学步时小小的我一点都不安分，风尘仆仆的你赶回家，我用一个热情的大马趴迎接你，那个拥抱是如此的切实。从此，我的新生命便有了你的存在，一个高大强壮 轻轻松松就可以把我圈进怀里的男人。

　　后来，你手上那片老茧不再日益沉重时，你如愿以偿的在那座城市有了一席之地，不过你需要他大点再大点，好容下你的妻、你的宝贝女儿和你满心的期待。

　　夜半时分，在我床头，你说海又大又蓝，随便一个浪花就可以把我扑倒。

　　你说，铺满黄金落叶的街道无人扫。

　　你说，教堂很大很神圣。你说，你说，你说。你是我儿时的天。

　　再大一点，你抱着我踏上火车，我紧紧抓着你的手感受那片波涛汹涌的海，你在浪花刚刚拜倒在我脚下时高高的举起我，我的快乐荡漾在蓝天碧方之间。我们在那条铺满黄金落叶的街道追逐打闹，我累了就耍赖撒娇要你背，你就像抓一个木偶一样一下就把我架到脖子上，吓得我红了眼眶，你向我赔礼道歉带我去看美丽的教堂，还跟我抢婚礼送的糖果。你牵着我踏遍这个午后阳光明媚

　　的城市。每一点阳光都见证了我们如花的笑靥。

　　带我出去吃饭，你一定要我穿那件玫红色的软布裙和露脚背的小皮鞋，我说我就不穿，你给我套上扛起我就走，还要我不准出声音，眼里的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却只能咬着嘴唇憋的满脸通红，你看着我噗嗤就笑了，然后拿着甜筒眼巴巴的求你的宝贝女儿原谅这个宝贝爹爹。这方水土就这样安放着你我的喜怒哀乐。

　　后来，你忙着生活我忙着学习，相见的日子越来越少，却越来越像，都不服软不饶人，摔门就走。过了几天玩够了气也消了便乖乖回家了，一进门风尘仆仆的你把手机扔给我，转身拿起外套继续与生活战斗。我在家搜到了你做的糖醋排骨。妈妈说只是说越长大越像，一样的无情，一样的没心没肺，一样的渴望自由……

　　几年我们只是通过手机了解彼此的日常琐碎，都一样的简单和无助又强势，传达着彼此的想念，6那么吝啬却又深切。你突然的决定打破了这种生活，我手足无措，就像给了我一杯热水，很烫却又不能丢掉，只能任由这炽热的温度灼烧着手掌的纹路。信息里的一字一句还记录着你昨日的年轻，床头那杯温热的牛奶烫伤了我的眼睛，那句”要喝自己去倒，不伺候。”好像才刚刚说过一样。那些天我听得见你在我门口徘徊的脚步声和心中的一些力不从心，我想我只是害怕的过分了一些，我想是我记忆中那个满脸泪痕穿着玫红色短裙的小女孩太过深刻，我想是我太过眷恋那个坚实的臂弯……

　　当再一次的家庭大战开始时，我想你我都已做好准备与时间打一场漂亮的胜仗，这次，我冲锋你善后。亲爱的父亲，我想，有你的日子我不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