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婧晗：母亲

　　门前老树长新芽，院里枯木又开花，一生把爱交给他，只为了一声爸妈。

　　——题记

　　（一）

　　只是两日的阴天，给人的感觉却是过去了很久。在坐城乡公交去姥姥家的路上路过了一片墓地，多个凸起的小土丘前的墓碑大概已经长满了杂草，满是荒芜。墓里是怎样的狭小沉闷呢？我搞不懂。

　　那是远方的人啊。

　　仿佛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吧，10月份的中秋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温暖惬意。正逢周末，我在书桌前托着腮发呆，眼神空洞且没有焦距。记不清是怎样的开头，母亲走过来跟我说老人去世了。一刹那脑子咣当一下，像抓在手心里的东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那个老人，是母亲的姥姥，也就是姥姥的母亲，是我的太婆。

　　（二）

　　大概是八月份的时候姥姥打来过电话，让母亲带我看望老人——她恐怕没有多少日子了。

　　若不是亲眼见到太婆我不敢想象她的样子。皮包骨头，身上的皮肤松弛没有弹性，老年斑遍及全身。脸上的皱纹显示出她经历过的沧桑，浑浊又微弱的呼吸。母亲喊一声姥姥，我喊一声太婆，她总算张开眼睛，只过了一会儿又无力的合上。这个举动恐怕消耗了她很多的精力。

　　只记得不知怎么我和母亲姥姥都流下了泪。四世同堂，一人躺在病榻，其余三人默默又无能为力地流泪，无奈的是谁也留不住时间。

　　我在想总有一天我的姥姥也会这样离我而去，母亲会失去她的母亲，而多年后这样的情景又会重复发生在我的身上，如此循环。我看着姥姥，已花甲之年的姥姥。

　　她没了母亲。

　　（三）

　　姥姥是老人的长女，家里的重担也就担在了她的肩膀上。在50年代昏暗的中国存活下来实属不易，但太婆是有法子的，她能让一家人过得很好。姥姥总是给我讲太婆年轻时的样子，身材高大，骑一辆有横梁的自行车。

　　于是年轻的太婆常年奔走在道路上为家境谋生，她用家里织的布去河西换来小鱼小虾，或者到县里捡拾菜市场里颇是新鲜的菜叶。这样家里的料理统统交给了不满十五的姥姥，而她也的确没有让太婆操心失望过。

　　时光就这样自然而又飞速的流转，一眨眼间，岁月已黄昏。

　　作为姥姥长孙的我，自然是得太婆的喜爱的。小时候母亲时隔几日就回去看望太婆，要喊上我，大包小包赶去二十公里外的老家。每次蹿下公车就能看见老人的三轮车在门口横摆着，车把歪向一边。我要大声的喊太婆太婆，屋里的老人缓慢惊喜地抬起头，脸上出现笑容，继而移动身子出来迎接我和母亲，给我买好吃的糖果。

　　有时候我不晓得老人如何度过每一天，她在窗前坐着可以连续坐几个小时。太婆安安静静，把一只手放在桌角，另一只手放在木头拐杖上，头瞥向窗外，盯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或者是某个角落。就这么坐着，不知是不是在沉思。

　　总算有一次我懵懵懂懂地明白，母亲频繁来看望老人，是怕她孤独。

　　尽管如此，我们离开后老人应该会更加孤独吧，习惯了热闹就不会习惯甚至讨厌寂寞。

　　（四）

　　那个周末的上午不同于见到老人的情景，我没有流泪。死亡这个词对于我太陌生也太遥远。而如此的近距离就像抽空了我所有的思绪。

　　最终老人的葬礼因为在工作日的缘故没有去，不是不想，而是母亲没有答应。我想我最后悔的事情也就是没有去送老人最后一程吧，毕竟她曾经很爱我，毕竟在我的记忆里她是值得我流泪的一个人。

　　想想看这就是一个轮回，一个在太婆、姥姥、母亲和我之间的轮回，一个关于母亲和女儿的轮回。

　　我又突然地想，决不能让姥姥和母亲去感受太婆那样的孤独，但是这一切，又将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吧，没人了解，没人通晓。

　　于是时光就是这样，带来了许多也带走了许多。时光会把我变成一个母亲。

　　这样的母亲。